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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节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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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狁轻哂,步出议政大殿,王之玄疾步追来。

“谢三郎!”王之玄高声疾呼,顾不得仪容,一把拽住了谢狁的广袖,将他扯住,“我唤你也不理我,你越发孤僻偏执了。”

谢狁淡着神色将袖子扯回来:“听到你的声音就知道你想与我说些什么,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。”

王之玄一噎,也是生了气:“我劝了你那么些话,你可曾有一句听进去?”

谢狁步下阶梯:“又非良言,我何必理会。”

王之玄气得拿手里笏板砸谢狁,偏谢狁好似后脑勺生眼,他轻轻歪了下头,就叫笏板落了个空,坠在阶梯上,一弹,又劈里啪啦掉下去好几阶。

谢狁住了步子,看了眼那笏板,又转头看向还站在上方阶梯上的王之玄。

今日是个艳阳天,明灿灿的阳光照得王之玄脸颊泛出汗意,将新敷的脂粉浮开,腻滑无比。

而在他身后是被众星拱月的王相刚刚步出了议政大殿,正遥遥向谢狁望来。

谢狁只说了一句话:“大晋已是外强中干,如若任由它被尸位素餐的世家腐蚀中空下去,你我迟早要做亡国奴。道不同不相为谋,王之玄,你不必再劝我。”

谢狁坐上回府的马车。

谢炎几乎以为听错了,侧头隔着竹帘再询问了一遍:“大司马,不去兵衙?”

谢狁闭目,因为失了凌冽如寒星般的眸光,让他的五官显得格外俊秀漂亮。

他道:“不去。”

谢炎便不再多问,催动了马车。

车轮辚辚而动,压过被雨打风吹去的青石板,谢狁感觉到了些许的疲惫。

疲惫。

这是谢狁甚少能感觉到的情绪。

他自小就习惯将每一件事做到最好。

做谢家儿郎时,他上承父训,博通古今,诗名才绝,下导子侄,芝兰玉树,不坠谢家门楣。

但他很清楚,这并非出于孝心或者家族荣誉,他只是有一股傲气,觉得他这样的人,天生就该把所有的事做到最好,否则与芸芸众生有何区别。

所以后来入朝为官也是如此。

可是为官作宰与做君子不同,君子只需慎独,入朝入世却需要同流合污。

如若不然,便有许多的事可以来绑架他,亲情、血缘、师生情、同门情谊,样样种种的阴影下,左边写着有福同享,右边写着高抬贵手,觥筹交错之间,酒水碰撞出一个逐渐腐朽、偏安一隅的大晋。

如若他不从,便有许多的恶名往他头上冠,每一种恶名在这个讲究天地君亲师的朝代,都能成为杀死他的利器。

那是谢狁第一次感受到疲惫,也是在那一次,他明白了手握天下兵权的祖父最后为何会郁郁而终。

可笑的是,在祖父缠绵病榻时,才走到山阴就放弃了游历的他为了让祖父高兴,特意到祖父床头起誓,终有一日,他会收回故土,带着祖父回到故乡去。

须知少日擘云志,曾许人间第一流。

他还是太年轻了,以至于日后想起祖父的那一眼,他那颗被冻得冰冷结实的心还是想流泪。

马车驶入了垂花门,他踏下步梯时,看到了坐在马上,正要出府的谢二郎。

谢二郎看到他,立刻翻身下马,将缰绳丢给下属,快步向他走来:“三弟我有话要问你。”

谢狁知道他想问什么,自从班师回朝,谢二郎只在谢府住了一晚,就以操练为由,仍旧住到兵衙去了,对家里发生的一些事,他知道得自然慢些。

谢狁道:“若你想问父亲的病,我告诉你,是我干的。”

谢二郎的瞳孔骤然缩小,比起意外,倒更像是触动了旧情,他搓了下掌心,道:“是吗?你打算留他几时?”

谢狁的声音微沉,在这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,劈出了几分凉意:“他留了祖父几时,我就留他几时,总要他吃够苦头才是。”

谢二郎用力点头:“是他应得的。既然是你做的,我便放心了,对了,再告诉你一声,今天母亲去找过弟妹,你好生处理。”

谢狁敛了眸色:“我知道。”

二人平静地擦肩而过,连靴底的尘土都未惊起。

谢狁到鹤归院时,谢夫人已经抹着眼泪离开了,正房也收拾好了,李化吉正困顿地蜷缩在花窗边的榻上瞌睡,谢狁走了过去,也未曾将她惊醒。

好像只要和他睡在一起,她夜里就总是睡不安稳。

谢狁抬手,捏了捏她的脸颊,阳光将她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,油脂一样淌在白皙的脸上,晒出了几分热意,以致于他的手碰上去后,也有了些许滚烫。

在他的作弄下,李化吉嘤咛了声,从梦中清醒过来,缓缓睁开的双眼目光涣散,过了好会儿,才聚焦起谢狁的身形。

“郎君?”她很诧异,手撑着矮几坐直了身子,被碰歪的簪子就这般斜掉出了蓬松的发髻,她微有些难为情,“你怎么回来了?碧荷也不叫我。”

谢狁道:“无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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