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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8节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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县令道:“昨夜一共有六十八人在这里歇宿,死了一十七人。轻伤的就不说了,这些人几乎人人有伤。重伤十三个人,其中有八个只怕终身残疾。唉——”

王宵猎点了点头。看着被抬走的人道:“死了的好好安葬,受伤的好好救治,包括轻伤的也要救治。我来的时候带的有军医,几天行不了路,刚好帮忙。没死的人,也要好好款待。这种事情,遇上了能怎样呢?”

县令称是。

王宵猎又道:“绛县小县,若是钱粮有困难,可以向我的随从提。遇上天灾,本来就该救助。”

县令听了大喜,急忙道谢。

救助六七十个人,听起来不是难事。但对绛县这个小县来,确实超过了它的能力。人口本来就只有几万人,战乱之后,十不存一,现在全县加起来只有几千人。在后世,就只是大一点的村子,负担一个县的职能实在是强人所难。

河东境内这种县很多,王宵猎看了都觉得头痛。这种县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正常?难说的很。正常来讲这种县现在只能进行救助,而不能索取。但数万大军在晋州,近在咫尺,怎么能不征粮征夫?

好几次,王宵猎都想说不要从这种县里征粮了,话到嘴边又忍住。这件事情要做好,需要很多负责的官员,来仔细进行查验核实。但现在,王宵猎哪里去找人?没有人,不从这里征了,就要从别的地方征。甚至,压力直接就给了前方的部队。部队犯了什么错?要承担这种压力。

后方的司令部,要把这些事情协调好,不能把压力给部队。一个指挥官,头痛了医头,脚痛了医脚,那样是不行的,最后是要出乱子的。

人们常幻想自己是大将军,是宰相,是国王,是侯爷,是因为只看见他们的光鲜亮丽,而不想他们的责任。他们的责任不允许他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,而要想能不能够完成,对其他人的影响。真想了,这个角色也就不引人向往了。

到了最后,王宵猎只能长叹一口气。

人员清点完毕,几个差役抬着死尸准备火化。除了一部分没有亲人的,大多数人即使死了,骨殖也要带到家乡埋葬。他们纵然不能回到故乡,尸骨回去,看一看家乡的山水,也算是一种寄托。

王宵猎又看了那个小女孩。

她站在一具尸体的旁边,眼睛看着担架上的尸体,目光含泪。那种哭而又哭不出来的感觉,让人心碎。

她的眼中已经没有光,只有悲伤。悲伤之中带着一丝迷茫,不知道路在何方。或许对她来说,回到故乡又能够怎么样呢?人已经没了。故乡,或许将会是一个陌生的地方。

王宵猎看着她,也很悲伤。他最悲伤的,是她的眼中已经没有光,没有了对未来的向往。

这就是自己治下的子民。他们有生老病死,有欢乐,有悲伤,有希望,有绝望,有他们的生活。

对这个社会来说,每个人都微不足道。生与死,健康或者伤病,社会终将会发展下去。但每一个人又都是社会的一部分,对社会极度重要。每个人离去,社会都会发生改变。只不过改变有大有小,有的明显,有的不明显。

人们经常把这种关系称为辩证的关系,要辩证地看待世界。其实哪有什么好辩证的。世界本来如此,以前我们的认识不充分而已。所谓辩证,看着好像正确,其实又错了。

本来如此的世界,没有什么辩证,没有什么机械,只是人加上去的方法。而一旦把这种看待事务的方法,当作一种信仰,就又走向了错误。

《金刚经》说,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做如是观。佛家讲缘起性空,重要在悟,最后悟得一个空字。其实悟什么呢?又怎么会悟得空字?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世界,红尘就是这样的红尘。

小姑娘抬起头,看了王宵猎一眼。又低下头去,看着担架上的亲人,已经死去的亲人。

在这一刻,王宵猎有一丝明悟。但到底是什么,又说不出来。

这一刻,王宵猎感觉自己超越了世间所有的宗教,世间所有的信仰。在这一刻,王宵猎终于明白,世界本来就如此,只有一种样子。这一种样子,在各种各样的眼睛里,才变得五花八门起来。

孤儿院

大雪封路,一时半会走不了,只能在绛县住下来。想了许久,王宵猎叫过来县令道:“前两天大雪压塌棚子,死了许多百姓。其中有的人,是长辈被压死了,生活失去了着落。此事我想了很久,还是由官府管起来。由官方出钱出粮来养,使这些人免了冻馁之苦。这些由官方养大的人,官府可以为他们规划好未来,为官府的计划提供支持。”

县令犹豫一下。道:“若官府养的不好,则有失仁慈之心。若养得太好,恐民间故意抛充婴孩。”

王宵猎点了点头:“不错,这是两难之事。所以只能是不好不坏地养,不要超过——这样说不对,其实是不要超过百分之多少的百姓。我想,初期就按照百分之三十好了。也就是说,这些孩子的条件不要超过百姓之三十的百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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