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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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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初,动手术、吃药、住院,哪一项不需要大量的开销?肇事司机跑了,至今找不到,得不到应有的赔偿,可掏空了家底,也筹不出那样多。叶沉的外公外婆、爷爷奶奶,甚至拿出了棺材本,仍无济于事。

在街上拉扯他们的女人的丈夫,曾是叶沉父亲的同事,小几万借给他们后,也彻底断了来往。尽管缘由都出自叶沉。

两人有个孩子,正读初中,妻子想让孩子读私立高中,钱借出去后,这计划就泡了汤。她认为,公立学校不能给孩子更好的教育,为此,她常在家与丈夫闹,怪他太心软,将钱借给叶沉家,话锋一转,就扯到了其他事上,没完没了地扯下去。男人经受不住,答应与叶家不再往来。

在叶沉出事之前,女人看见他,总是笑得和蔼,会给他钱,让他带自家孩子一块买零食吃。出事后,简直换了个人。那天遇上,女人在叶沉家迟迟不还钱的情况下,急了,于是口不择言,行不择为。

不然,怎么说钱是万恶之源呢?

母亲疲惫地、竭尽全力地让他舒适。为了还清债,她一人要打两份工,晚上要熬到凌晨才睡。这些,在梦里,像一只扼住他脖颈的手,突如其来地伸了过来。他一反抗,眼前就出现母亲的脸。几乎感受不到窒息,可还是难过。

梦醒后,人仍像被梦魇住了,怔怔地回不过神。

这是他与黑夜的交易,合约不知何时到期。

人如肉制的机器,运转久了,就会坏;修修补补,还是会烂。

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烂了。从腿,延伸到每一处器官,每一根血管,都开始腐烂。

冬天的天黑得早,等叶沉再爬起来,整个人是昏沉的,看见外面的天色,以为已经晚上了,却在下一刻,闻到了饭香。这股香,像有实体感,使他冰冷的身子温暖了些。

脑筋一顿一顿地疼,睡着也没盖被,该是感冒了。

叶沉免疫力下降不少,这次风寒来势汹汹,开学之后,仍未好全。

他穿着厚实的羽绒服,拉链拉到最顶,帽子扣上,下巴藏在衣领里。鼻腔里塞塞的,像生生卡住了什么,下不去,上不来,堵得难受。

见到刘珂,是开学后的第五天。

她和另外一名女老师走在一起。女老师他也认识,张黎,教他们班地理。他们理科班,地理不受重视,但张黎脾气好,在大部分睡觉吵闹时,也不骂他们。或者是知道管也管不了。

他埋着头,撑着拐杖,与她们错身。他呼吸都停了一瞬。

他祈祷着,千万别看见他。可他余光里,刘珂的目光已经定在他身上了。

“叶沉?”

果然。她叫住他了。

叶沉没作声。刘珂看着他。张黎奇怪地看刘珂。三人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局面。

“你……”刘珂本想问除夕前几天的事,但又想到,他应该不知道她在场,话在舌尖拐了个弯,“年过得好吗?”

“挺好的,谢谢老师。”叶沉仍未抬头,“老师还有事吗?没事我先走了。”

声音像被什么细线般的物质,紧紧裹绕住,缓慢地从喉间挤出,有点闷,有点沉。

“没事了。”刘珂看出他的刻意躲避,话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,“记得,把头抬起来走路。”

你要抬起头。

不要低头,不要卑微,不要俯视大地。要仰望天空,要昂首挺胸地走,要有战士提刀上沙场的气魄。

你不应该,也不能,因为身体的残缺,而抬不起头。

她想说的,都包容在这几个字内。张黎疑惑:是怕他跌倒吗?再看叶沉,目光中也带着担心。

但叶沉能懂。

像鱼懂水的温度,风懂云的温柔。

叶沉抬起头,对上刘珂的视线。坚定,温和,这两种如铁和棉般杂糅,出现在她眼中。

这块地的砂砾很多,但你不必管它,你的眼睛,只需盯着前方,将即将闯来的坎坷尽纳入你眼中,这样,你就不会摔倒。

风和阳光擦肩而过。

树上栖的鸟,霎时跃起,向着青天腾飞。

那些沉郁,愤恨,不平,压在心底多日,腐烂的血肉上沾满了苍蝇,他狠下心,将它剜去,疼过一阵,苍蝇飞了,留一段时间,等待伤口愈合。

人若深陷沼泽,妄自挣扎,是无力回天的,需要有一个人,拉他出来。也不用花费太大力气。

而刘珂,是第一个,朝他伸出手的救命人。

或许那时的叶沉,对刘珂在他生命中的重要性,并无预知性,可那时的叶沉,是真心诚意地感谢刘珂。

刘珂和张黎走出几步。

张黎问:“你们班的学生?”

“不是。”刘珂说,“赵凌班上的。”

张黎笑了下:“你怎么对他这么关心?”张黎没别的意思,只是好奇。高中不比小学初中,除了班主任,科任老师极少对学生上心。尤其还是别的班的学生。

刘珂笑说:“他身残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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