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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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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来的这艘货船,逃离战火中的京城,已经是万幸了。

如今是别人的屋檐下,怎么能不低头?

何必挑三拣四,惹人不快?

韶声想。

周静本想劝:“柳小姐,我观你有些晕船,还是……”

周小姐听父亲又劝,正想发作,却被一旁的韶声抢了话头:“我已经大好了,不必再波折。”

韶声怕她又说出什么不好的话。

“那便委屈柳小姐了。”周静见状,只得满怀歉意地作罢。

夜渐渐深了,月光黯淡,星星却如萤火,散落在空中。

韶声折腾了一天,又累又困,抱着膝盖,终于倚着货舱里的箱子睡着了。

只是在梦里,她不得不直面白日里城破时的光景——

滚滚的浓烟在眼前升起,白日里看不见火光,只有黑灰的烟尘伴着热浪,使人的视线完全模糊。

鲜血与焦糊的味道弥散,充斥着鼻腔。

喊杀声如同闷雷,在身边一个接一个地炸开,没有停止的时候。

旁人的血肉溅到了衣服上,很快又被地上的火舌一齐燎尽。

着甲的人手持兵刃,四处追着人砍杀。

地上堆着的尸体越来越多,韶声穿过其中,跌跌撞撞地,奋力向前跑着。

眼看就要跑到了,面前却有人持刀跳出来。

她看得分明,眼前的刀刃砍得起了卷,腌臜的血肉凝于其上,混着泥土灰尘,变得黑不黑红不红,要落不落。

手起刃落。

”啊——“韶声逃无可逃,伸手护住脸。她想发出尖叫,但喉咙里已经没有声音了。

她猛然坐起,睁开了眼。

入眼的是简朴整洁的静室。面前有打坐的蒲团,窗外是葱郁的竹林。

她早已经不再那个船舱里了。

只是她又做了那个梦。

梦到她离开故京城的那一天。

那是她第一次,真真正正感受到什么是叛军,什么是流民。

而不是贵女们在玩笑打闹,或是为攀比家中势力而附庸风雅时,轻飘飘说出口的词语。

真的会死人。

死了好多人。

就在柳家全家离开京城的那个早晨。

在她面前。

叛军真的来了。

齐朔说得对,京城动荡。

商山巡狩后,就已经有了山雨欲来之势。

可韶声什么都不知道。

齐朔说的时候,她不信。

临走之时,柳韶言转述祖父的话,她没什么感觉。

——直到旁人的血喷到她的脸上。

当日,韶声帮助周静安置行李,耽误了时间,没同柳家人一道走。

等他们赶到渡口,柳家的船刚刚开走。

城中的战火,似乎在瞬时之间,便冲天而起,又瞬间蔓延至身边。

幸得周大人寻到一艘货船,掐着时间冒死逃离,他们才得以保全性命。

从急行的船上朝北望去,渡口被兵士把控,不知道是叛军还是王师。运河里全是死人。

泡得鼓鼓胀胀,破烂的衣服被撑开,青青白白地浮在水面上。

至于韶声帮周静保全的公文卷宗,很幸运地跟随着周静,辗转多地,仍然保存着。

再之后,世道就乱了。

连天子也逃出了京城。

至于现在?

周静重义,坚持将韶声送回了平江府澄阳县的柳家故地。

而后,便一路追随天子。

临走前,周静对柳大爷留下话说:天子陷于危难之中,他此去前路未卜。韶声青春年少,不该蹉跎在他这年近半百的中年人身上,两家可现在解除婚约。

柳大爷是这么回的:

他吞吞吐吐:“实不相瞒,小女韶声对汝宁你,情根深种。你也知道,在故京之时,她便……若我强要她退婚,恐怕她要承受不住……”

周静听罢,诚恳答:“某实当不得二小姐深情。若小姐愿意等,可以等,他会在一切稳定后,继续履行婚约,期间不另娶他人。若小姐改变主意,可自行婚嫁,只是希望到时候,能将消息递予某。”

柳大爷等的就是这句话。

“好!汝宁,望一路坦途!”他眼中含泪,向周静挥手送别。

前脚送走周静,柳大爷后脚就将韶声送至澄阳附近,云仙山上的云仙庵里,做了带发修行的居士。

对外说是她因未婚夫不告而别,心中郁郁,终于不支病倒。去云仙庵里做居士,一是修身养性,调养身体,二是为远行的未婚夫祈福,盼他早归。

待周静回转,有了迎娶她的消息后,再还俗回家。

柳大爷为何这么做,大概是有这些缘由。

首先,柳家以清名闻于世,清流之家的女儿结了婚约,自然要为未来的夫君守贞,怎能因郎君远行而退婚,琵琶别抱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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