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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节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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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俏皮地端起茶碗,学着间歇段的白话道:“来来来喝完这杯再说吧。”

他抬手挡开了,唇边含笑。

“忘れられない……”她又跟着唱起后段。望着他,要望进他心底。

他没说不要唱了。好像雨落进眼睛里来了。

皮手套、斜搭的软呢帽、毛茸茸的围领。回到复式公寓,蒲郁摘下赘物。屋里壁炉烧着,暖和。

拨弄好了火堆,她提着菜兜去厨房。有些着急,时间不多了。

“需要我帮忙吗?”

蒲郁头也不回道:“不帮倒忙就不错了。”

“我哪儿有那么差劲啊。”傅淮铮笑了下,像叹息。

“那你过来。”

傅淮铮甫一走进,什么东西就塞进嘴里来了。蒲郁眸眼含笑,“现切火腿,好吃吧?”

从一块火腿肉上切下来的,纸那么薄的一片红肉,晶莹剔透。入口咸,好似抿就能化,回味甘甜。

傅淮铮斟酌着建议道:“搭配些什么比较好?”

“当然会。”蒲郁抬眉,“你现在可以离开厨房了。”

新历公假日推行了这么多年,成效甚微。华商的铺头几乎没有节日优惠。不过各政府百事休怠,尤其特殊部门的职员难得清闲一日。

餐桌点上烛火的时候,电铃响了。

“淮铮,开门!”厨房蒸汽中,蒲郁朗声道。

那边已将门打开了。

“哈罗!”吴蓓蒂将包装礼盒从面前晃下来,愉快道,“傅先生晚上好呀。”

“你们好,快请进。”

语毕,青年男女鱼贯而入。他们是蓓蒂的好友,其中有几位也是张记的客人。蓓蒂说大宅冷清,到这儿来跨年,还能赏外滩夜景。

在客厅闲谈片刻,蒲郁唤他们上餐桌。分餐制,没有佣人都自己动手拿取。一桌人年纪相仿,很快熟悉了。

蒲郁倾听之余,竟生出羡慕之情。他们有的结婚了,有的似乎有婚外情,有的则是独身主义。他们谈论电影、音乐,也争论主义,还有世界的战事。

他们还很青春,有耗不完的热情。

餐席后他们在客厅放起唱片,继续闲谈的,只顾着饮酒的,不知怎的跳起舞来的。公寓顿时变得狭小,闹哄哄。

“傅先生,钢琴借我用啦。”吴蓓蒂打过招呼,径自在琴凳落座。

轻快爵士小调响起,渐渐地留声机没声了,有人将唱片取了下来。

“怀英。”傅淮铮对蒲郁笑着伸出手。

蒲郁却已摇摆起来,作怪似的在他跟前来回晃。

就在他将垂手时,她搭上了手。轻巧一转,带着他跃入人群制造的舞池。恍惚中回到了尚且无忧无虑的特训班时期,那满堂的欢喜,稚拙的对话,那个女孩子。

“还有几分钟?”

“啊!只有五分钟了!”

琴音戛然而止,人们追赶着往楼顶花园跑去,“袋子!袋子拿上!”

人们手忙脚乱,傅淮铮走在最后,抬腕看表道:“还有三十秒。”

“歡?刚还有五分钟啊。”

蒲郁笑说:“淮铮的表是空军制,很准的。”

傅淮铮又道:“十——”

人们紧跟着数起来,呼喊响彻天空。直到一声巨响,簇簇烟花盛开。

“新年快乐!”

“happynewyear!”

蒲郁转身,话还未出口。就感觉影子落了下来,同时还有额上的吻。

“怀英,期望我们岁岁有今朝。”

姹紫嫣红的烟花在夜空中消失又出现,光辉照耀,温柔而宽容地拥他们入怀。

不远处的黄浦江畔,冷风呼啸,飘摇过一只小船。穿西服筒靴的公子——细看瞧清是小姐,独自坐在船头吸烟。

她要离开了,去另一座傍水的地方。那里能听见川江号子,看见纤夫纤妇受烈日烘烤的赤-裸半身,那里有很多山,爬坡上坎,九曲十八弯。

那里充斥鸣笛与轰响,几近废墟。

那是她的战场,和墓园。

民国三十年,梅雨季。

蒲郁向傅淮铮抱怨屋子潮湿,人能拧出水来似的,“还有那衣服,永远晾不干。看着天晴了,回头就下雨,烦都烦死了。”

最后总结,“一年比一年入梅早,出梅晚。日子不让人过啦。”

傅淮铮不在这种事上发表意见,正反说什么都会被驳回。她是日常小事的大法官。

“有个事儿你可能想知道。”他说。

“正事?”

“不完全。”

见淮铮有意卖关子,蒲郁微微蹙眉,“快讲!”

“梅绘。”他用日语说名字,“你还有印象吗?那帮新官员很喜爱传统氛围,把天津最好的茶屋牵过来了。”

蒲郁久违地听到这个名字,很是欣然,可转而严肃道:“难道他们有人在平津活动过……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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